偶尔有喝醉了酒的人,脚步踉跄地走过,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。
或者是一对穿着时髦的男女,挽着手臂,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“哒哒”声,
看也不看角落里这个蜷缩的小孩。困意像浓稠的糖浆一样包裹上来。
小小的身体终究扛不住深夜的寒气和一天的疲惫。
我把头枕在冰冷的、散发着尘土味的墙壁上,身体蜷缩得更紧,
像一只寻求最后一点温暖的幼兽。
耳朵里还充斥着砂锅摊那边传来的、母亲招呼客人时强打精神的声音:“砂锅!热乎的砂锅!
”那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显得那么单薄,那么遥远。还有父亲沉默地添煤、扇火时,
炉膛里传来的微弱“呼呼”声。这单调的声音,成了这陌生城市寒夜里,
唯一能让我感到一丝微弱联系的东西。眼皮越来越沉,意识渐渐模糊。在沉入黑暗前,
最后看到的画面,是远处父母在昏黄灯光下晃动忙碌的身影,
像皮影戏里两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、单薄而疲惫的木偶。他们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奇形怪状,
扭曲地投射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,巨大而沉默。不知睡了多久,一阵猛烈的摇晃把我惊醒。
睁开沉重的眼皮,是父亲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黧黑瘦削的脸。他眼底布满血丝,
嘴唇干裂起皮,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烟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气息。“阳阳,醒醒,
回家了。”他的声音哑得厉害,像破风箱。我懵懵懂懂地被父亲抱起来,身体僵硬冰冷。
父亲把我放到三轮车空出来的车斗一角,身下垫着麻袋。母亲默默地收拾着炉子和锅具,
动作迟缓。父亲蹬起车子,车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在寂静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。
夜已经很深很深了,路灯的光晕拉得老长,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,
只有我们的三轮车像一个孤独的幽灵,在巨大的城市迷宫里缓慢移动。
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。我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,困意全无。抬头看着父亲蹬车的背影。
昏黄的路灯勾勒出他嶙峋的肩胛骨和深陷的腰窝。汗水浸透的后背衣服贴在身上,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