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吧台内调酒师摇晃着晶亮的酒壶,冰块碰撞声混着电子音乐炸开,在喧嚣中劈开一道清醒的裂痕。

邪魅将托盘里的威士忌特调放在卡座茶几上,垂落的发丝扫过锁骨处狰狞的疤痕。三天前她刚躲过暗夜组织在城南的围捕,此刻穿着酒保制服穿梭在人群里,竟有种荒诞的安心——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,这个道理她十五岁执行任务时就懂了。

"小轩!"罗艳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炸开时,她正擦着高脚杯,指尖猛地一颤。

"我在听。"她把杯子浸在消毒水里,转身躲到消防通道拐角,后背抵着冰凉的墙面。空调出风口呼啦啦吹着白雾,她望着窗外被霓虹染红的夜空,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冬天,自己蜷缩在桥洞下,呵出的白气比现在更冷。

"你那边……没出什么事吧?"罗艳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,像生怕惊碎了什么易碎品。

邪魅把碎发别到耳后,金属耳钉在昏暗中闪了一下:"暂时安全。暗夜的人像嗅到腐肉的秃鹫,但不会想到我敢藏在曾经执行任务的地方。"她顿了顿,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,想象着罗艳此刻正盘腿坐在阁楼的旧沙发里,怀里抱着她最爱的褪色兔子玩偶。

"他们迟早会找到你。"罗艳突然说。

这句话让邪魅想起三天前的雨夜。她蜷缩在废弃工厂的通风管道里,听着楼下黑衣人用匕首划开铁门的声音。月光从格栅缝隙漏进来,在她手腕上割出纵横交错的血痕。当时她以为死定了,直到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——是罗艳报的警。

"如果躲不下去……"罗艳的声音突然低下去,"要不你干脆来我家?我把阁楼收拾……"

"别犯傻。"邪魅打断她,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里,"暗夜要的是我的命,不是钱。你收留我,等于把整个店都变成靶子。"她想起今天下午路过"时光旧物"时,看见罗艳正踮脚往橱窗里摆新到的复古台灯,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发梢,像撒了把碎金。

这样的画面太美好,美好到让她想起十五岁那年,霖站在训练场边缘,把偷藏的糖果塞进她手心。当时她以为那是地狱里唯一的光,直到那束光在她面前熄灭。

"小轩?"

"我在听。"她深呼吸,让声音恢复平稳,"你说要听我为什么叛出暗夜?"

"如果你愿意的话。"

消防通道的安全指示灯在墙角投下绿莹莹的光,邪魅盯着那片幽光,仿佛看见四岁那年冬天的雪地。她穿着破洞的棉袄,蜷缩在福利院后巷的垃圾箱旁,发烧让视线模糊成晃动的色块。路过的修女嫌恶地捂住鼻子,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。

"我爹是死刑犯。"她突然开口,惊觉自己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那个模糊的血肉轮廓,"他杀人时我在襁褓里,等懂事时,已经跟着不同的亲戚辗转。八岁那年最后一家亲戚搬走,把我留在空房子里。"

手机那头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,她想象罗艳此刻正睁大眼睛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沙发罩的流苏。

"后来我在桥洞下住了三个月。"她轻描淡写地说,"直到冬天第一场雪,我烧得神志不清,被暗夜的人捡回去。"

那时的暗夜还只是三流杀手组织,窝在城郊废弃的化工厂里。二十几个流浪儿挤在生锈的铁皮屋里,每天闻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醒来。她记得训练的第一天,教官把枪塞进她手里时,金属的重量压得手腕发颤。

"十四岁第一次出任务。"她摩挲着虎口处的茧子,"杀了个欠高利贷的混混。血喷在防弹衣上,温热的,像……像刚出炉的糖浆。"

罗艳突然发出呕吐的声音,紧接着是冲水声。邪魅闭了闭眼,喉间泛起腥甜。她想起那个混混临死前抓着她脚踝的样子,指甲缝里嵌着黑泥,瞳孔扩散成浑浊的玻璃珠。

"我想逃,但每次刚翻过围墙就会被抓回去。"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"直到十五岁遇见霖。"

霖比她大三岁,是组织里最优秀的狙击手。他们第一次相遇在训练场的沙坑,她摔断了腿,他偷偷扔给她半块压缩饼干。月光下他的侧脸像刀削过,睫毛在眼睑投下细密的影。

"后来我们总被派去搭档。"她无意识抠着墙灰,"他教我认星象,说北斗七星是大熊的尾巴。有次在**执行任务,他带我坐贡多拉,船夫唱的歌剧在水面荡开……"

那是她人生中最接近正常的一天。夕阳把运河染成琥珀色,霖的掌心温暖干燥,他们像真正的情侣那样依偎着,看鸽子从叹息桥下飞过。

"那他……"罗艳的声音发紧。

"组织怀疑他叛变,派我去杀他。"邪魅突然笑出声,笑声撞在水泥墙上发出空洞的回响,"在曼谷的酒店,我端着消音手枪踹开房门,他正对着窗户抽烟。"

她至今记得霖转身时的表情。没有惊讶,没有愤怒,只有眼底一瞬的释然。他张开双臂,黑色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,像只即将展翅的夜枭。

"他问我,小魅,你快乐吗?"她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,"然后……然后他拥抱了我。"

霖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,带着淡淡的雪松香。那是她第一次被人拥抱,也是最后一次。她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锁骨,抬头看见霖的嘴角溢出血沫。

"他在我怀里自杀了。"她说得很轻,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,"枪管还抵着下巴,就像我们每次执行任务后击掌那样。"

罗艳在电话那头抽泣,她听见抽纸盒被拉扯的声音。消防通道的铁门突然吱呀一声,酒保的说话声由远及近,她迅速按下红色挂断键,将手机塞进口袋。

"艾小霖!"酒保的声音带着醉意,"3号桌要马提尼!"

"来了。"她转身时撞翻了一筐空酒瓶,玻璃碎裂声惊飞了窗外的夜枭。弯腰捡碎片时,她看见瓷砖倒影里的自己:左眼下的泪痣被血渍晕染成暗红色,像颗将坠未坠的星子。

凌晨三点,酒吧打烊。她站在员工更衣室的镜子前,用卸妆棉擦掉耳后的血迹。伤口不深,但暗夜的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,总能循着血腥味找到猎物。

手机在口袋震动,是罗艳发来的消息:「明天下午三点,老地方见。」

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,直到镜中的自己与记忆里的某张脸重叠。霖下葬那天,她偷偷在后山挖了坟,墓碑用捡来的木板刻了"林"字。跪在泥地里烧纸钱时,她突然想起他教自己认的北斗七星,仰头望去,却发现乌云遮住了整片天空。

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,新来的服务生探进头:"小霖姐,有客人找你。"

她转身时,看见门口站着穿黑色风衣的男人。对方摘下墨镜,露出眼尾细长的疤——正是三天前在废弃工厂追捕她的暗夜成员。

更新时间:2025-05-10 07:36:3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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